大门在眼前缓缓阖上,何慕那张一瞬间泪痕斑驳的脸也随着门户的关闭而在眼前慢慢消失,随着“咚”的一声,沉重钝响过后,一切又恢复到冰冷的平静。
冬日的残阳早早的收敛了它微薄的温暖,巷口的风趁势宣扬它的暴戾淫·威。寒风猎猎,刮在脸上刀割一般的痛。
前面岔路口跑过三两个孩童,其中一个嘻嘻哈哈地对着后方叫嚷着,哥哥你跑快一点啊。揪得何瀚心里一阵疼。
天色眼见着暗下来,何瀚一个人慢慢地走在巷子里,忽然,身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小慕,你不应该那样跟你哥哥说话,他能这么快赶过来看你,是真的担心你。”
何慕站在床边,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我的小慕从小就那么喜欢哥哥,信任哥哥,今天为什么却要对他发火呢?整件事他也是最后知道的,你怎能迁怒于他呢?”
低垂的刘海下,一颗晶亮的泪珠如同流星般,啪地打落在他的鞋面上,炸开一汪水迹。
我又何尝不知道你是无辜的?只是莫名其妙地跌进泥潭一身污秽,叫我怎么面对光芒万丈的你啊?如果我只是个卑微而平凡的大一学生,如果最终要失去你的爱,那么我宁愿从来都没有开始过。
幸好这一切来的还算早……
对不起,答应你的绝不后悔请允许我反悔,或许由我自己结束好过日后让你为难。
“小慕?”洛美琪看着他木桩一样站着不说话,奇怪地拉过他的手,“小慕你怎么了?”
何慕抬起头给了她一个自认为很灿烂的笑容,“妈,我没事啊。”
洛美琪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的一刹那,神色大变,身体猛地探向前去,一把握住他的双肩,哽咽道,“妈妈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爸的事,一定是医生弄错了,你不要哭了,你哭得妈妈心好疼啊!”
见到母亲如此紧张,何慕后知后觉地抹了一把脸,才发现眼泪如同奔涌的江河,源源不绝地在脸上恣意横流,而自己之前竟然毫无知觉。
“我可怜的孩子……”外婆站在门外,早已老泪纵横。
好不容易劝住了母亲,见床边的垃圾桶就快满了,何慕弯腰将盛满垃圾的袋子从桶里取出,强颜笑道:“妈,我倒垃圾。”
洛美琪微微点头道,“倒完垃圾你就去歇着吧。”
何慕刚要出去,眼光扫过床脚,忽然看到那个刚刚用来砸何瀚的苹果,便伸手捡起来丢进手里的垃圾袋,走出了房间。
打开院门,巷口的路灯早已经亮起来,刺骨的寒风在空巷中拉出长而尖细的哨音。何慕将领口竖起来,缩了缩脖子,走向十米开外的垃圾池。
抬手的瞬间,迎着灯光,半透明的垃圾袋里,那个圆溜溜的苹果突然毫无预警地撞进眼里。何慕的手仿佛坏了零件般,竟然无法松动指节。
远处不知谁家的厨房里飘过一阵呛辣的油烟,何慕的眼泪又上来了。
站在台阶下,何慕的手里攥着那个磕坏了一大块的苹果,面朝着院门,鼻头已冻得通红,仍没有开门进去。
指腹轻轻划过软烂渗着黏腻汁液的果皮,风干泪痕的脸颊像被砂纸刮磨一般的刺痛,可是比起心口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梗堵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距离何瀚离开也不过半个多小时,疯长的思念就已经野草一般占满心房,从前也不是没有分离过,再长的分离也经历过,虽然也是难过伤心,却从未像今天,愈绝望愈心痛。
原来,爱早已扎根骨血,一旦想要连根拔起,就必须撕开皮肉敲断骨头扯断筋。
人人都说,有多少爱就有多少痛,可是为什么还没有来得及享受那一口香甜就跌进了无边的苦海里?
何慕甚至在想,如果当时任性,就不回家过年,和哥哥飞到南半球某个不知名的小岛上,纵然只有一个月,一个星期,远离是非恩怨,开开心心地过几天无忧无虑的甜蜜日子,就算这样也做不到,哪怕还是那座小公寓,晚走几天,日日朝夕相对,就靠在一起看看电视看看夕阳也是好的。
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地非要赶着回来呢?
站在阶下不知过了多久,院门突然从里面开了,没料到何慕就在门外,外婆显然吓了一跳,拍了拍心口,看着站在门前的他道,“傻孩子,我还以为你丢了呢。没带钥匙不会敲门啊?站门口多冷啊!快,快进来。”
等外婆把何慕拉进来,一眼瞥到他手中的苹果,仿佛明白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叹了口气,“回屋坐一会儿,很快就能吃饭了。”
一顿海鲜时蔬的佳肴吃得味同嚼蜡,夜里又颠三倒四地梦了许多,第二天起床来,何慕的脑中还是恍恍惚惚的。
临近中午时,他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院中新绽的腊梅,兜中的手机忽然嗡嗡地震起来。掏出来一看,是何瀚。何慕不敢接,生怕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温柔嗓音,自己一时控制不住会动摇,就给摁了。接连来了三次,何慕都没接,他也就没再打来。
暗暗松了一口气,胸腔内却莫名泛起一阵酸楚。
正当何慕以为他放弃了的时候,短信来了。想着可能又是劝慰的话,随手打开一看,何慕的脑袋轰的一下,眼前的景物黑了两秒。
【想要你哥哥没事,今天下午三点前,神泉路71号。一个人过来,勿报警。切记。】
何慕仔细看了发件人好几遍,没错,是何瀚的电话。
握着手机的手指不住的颤抖,料想着哥哥现在的处境,何慕连嘴唇也跟着哆嗦。
怎么办?哥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那人说只要自己一个人过去就不会为难他的。
也对,之前的血缘风波也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那人针对的只是自己吧,只要听他的话过去,哥哥应该是不会有事的。
何慕看了下时间,虽然还早,但是那个什么神泉路71号在哪里他也不清楚,还是早点出发好,万一路上耽搁,三点前赶不到……
各种影视片段中血淋淋的画面突然一下子涌现脑海,何慕的心如同一张纸被人狠狠地抓在手心,搓碎揉烂。
不能再耽搁了!
何慕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开了门就往外跑,身后外婆听到动静,一路从屋里追出来。
“小慕,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何慕来不及回头,高声应着:“我出去有点儿事,不用等我吃中饭了。”转眼便消失在街巷之间。
跑到大路上拦了辆车,说了地点,的哥从后视镜里谨慎地打量了他半天,大约觉出这小伙儿是真的着急,踩了一脚油门,悠悠道:“那边都是一片废弃工厂,你去那儿干嘛啊?”
何慕心里油煎火烧一样的急,哪有心情理他,烦乱地看着前方的路况,随口答道,“就有点事儿。”
“我看你不像坏人,好心提醒你,那儿这两年死过好几个人,你不会是被什么人要挟了吧?要不要帮你报警?”
“不用了谢谢你。”何慕说的很快,语气有点冲,眼睛不离前面车窗。
望了一会儿觉得不对,斜眼瞥过去,发现的哥也在看他,只好硬生生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我真的没事儿,是认识的朋友。”见人家不信,重重地补了一句,“是我亲哥。”
的哥吐了吐舌,“你信得过最好,我也是怕你有什么事儿。”
“真没事儿。”
二人便不再说话。车子开了有一个多小时,兜兜转转到了郊区,何慕看了眼手机,眉头微微皱起,“师傅,还有多久?”
“快了,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吧。”
这半个小时在何慕看来真不亚于一个世纪,好容易到了地方。难怪的哥担忧,这里方圆一里地都是一片废墟,大约是拆迁改造遇上政府资金不能到位,有的大楼炸成了平地,还有几栋零星地立着,也都拆了门窗,内里空荡荡的,应该是废弃了很久。
才两点过几分,天却阴沉得很,看样子很快会下雨吧。径直走到那座锈迹斑驳的铁门前,看到旁边墙上钉的号牌,漆掉的差不多了,对着暗沉的天光,字影隐约可见。
顺着半开的门缝进去,荒草遍地。面前的废楼敲去了一半,残破阴森得如同恐怖电影里的场景,何慕努力稳定情绪,使自己能够相对冷静地面对待会可能发生的一切突然状况。
一步一步向前走,每一步的迈出,都如同踩在刀尖上一般,虽然惶恐不安,何慕也只能握紧拳头,硬着头皮走下去。
掏出手机拨通何瀚的电话,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冷冷地开口:“一直往里走。”
“我哥在哪里?让他听电话。”
“少废话,进来你就看见他了。”
还想问些什么,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
何慕环顾四周,又抬头看了眼楼上,空旷的水泥建筑,许多的视觉死角。他的手指和膝盖不受控地微微颤抖,恐惧像一张无形的黑网迎头罩下,直觉身后有人,可是每走几步一回头,却又看不到人。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耳畔刻意压抑的呼吸声被环境放大了好多倍,时刻提醒着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
何慕走得很轻,鞋子踩在沙砾上沙沙的声响如同一把钢锯嘶啦嘶啦地擦摩在他敏感的神经上,右眼皮反射性的不住跳颤。
“哥!”何慕试着呼唤,“哥,你在吗?”
没有回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何慕转身想跑,刚一回头,一道暗影鬼魅一般跳出来,未待看清,只觉后脑突地一阵钝痛,眼前的事物便开始天旋地转,巨大的击打力度下,似乎脑浆都要从眼耳口鼻里喷溅出来,落地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了眼前汩汩流下的一抹殷红。
在那片殷红里,一些轻而白的细屑缓缓地从外面灰蒙的天空中落下来,高洁轻盈,翩然美好。手臂费力地抬起,想要接住那些雪白的精灵,然而身体似乎已经渐渐脱离的大脑的掌控,手腕沉重地坠了下来。指尖触及地面的沙砾,冰冷坚硬的棱角割在皮肤上,竟不觉得疼。
朦朦胧胧,混混沌沌中,似乎有一条人影缓缓地走过来,向他伸出了手。
“小慕,起来跟哥回家吧。”
听见熟悉的让人心安的声音,笑容慢慢爬上了何慕的唇角。
哥,你来啦……
夜色,仿佛只不过是一道窗帘,瞬间便拉下来,身体和意识也随着那团黑慢慢地沉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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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前问一下,你们对瀚慕中夹超慕是怎么看,是不希望看到一篇文中两个CP还是无所谓还是觉得可以接受。
下面应该会有项允超了,我要看下你们的接受度给他确定戏份。
所以潜水的,你们也出来回复我下,不然万一你们都不喜欢,我写了一大堆,或者你们觉得可以我又不敢多写,大家都不开心……
惜字如金的就回ABC好了。
A)不要或尽量少
B)无所谓你随意
C)喜欢,多写点也可以